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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寶蓮燈前傳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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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公主。”楊戩淡淡地叫了她一聲,算是打過招呼。這便是他們夫妻相處的方式。

花拾心中一驚,楊戩出現的太不是時候了!她也淡淡地應了一聲,生怕露出端倪,而被眼前的神仙察覺出不對的地方。到時候,他天眼一開,別說自己是異世來的一縷幽魂,便是大羅神仙,也難逃一死。楊戩看了她片刻,便不再多看了,而是對側首對楊嬋道:“三妹,這些年來,你在華山過的可還好?”

楊嬋拉著楊戩到石桌前坐好,道:“好,好的不得了。若是嫂嫂和你常常來華山看我,那就更好了。”

她將楊戩拉到位置上坐好後,又特意安排花拾坐在他的身邊,並且對她自作主張的行為表示十分得意。花拾吃人嘴短,又是真心喜歡這個善良的仙子,便道:“只要你不嫌棄我煩,我是定要來的。”

楊嬋眉眼裏都露著笑意,看著楊戩的眼神仿佛是在說——看吧,我說嫂子有變化,你還不信。

但楊戩的眼底卻露出沈思。事出反常必有妖,就像那天他和梅山兄弟殺了天庭要誅殺的妖孽,回了灌江口楊府,寸心便十分熱情地要梅山兄弟留下來,與他痛快暢飲。宴席上,他才知道原來寸心不過是想讓他去向天庭邀功……

父母與長兄皆被天庭誅殺,他受封二郎顯聖真君,已是迫不得已,心中千萬般的不情願,沒想到自己的妻子卻始終不能理解自己。非但不理解,還一個勁地想要自己去向天庭邀功。想到這裏,楊戩心中一悶,端起桌上的桃花清露一口便喝完了。

“誒,二哥……”楊嬋的笑僵在臉上,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,連忙向花拾看去。花拾更是不知道了——她處處提防著楊戩,哪裏還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?楊戩聽到自家妹子的叫喚,又露出了幾分歉意,隨即道:“三妹,二哥這些年來疏忽了你,實在是抱歉。現在外頭的事情都做完了,二哥便在華山多陪你一些時日……”

說到這裏,楊戩又去看花拾。說道:“三公主,你意下如何?”

對於自己的妻子,楊戩還是給了百分百的尊重的。當然,最為重要的,怕是擔心自己的妻子會因此胡鬧,到時候又累了三妹清凈。花拾忽然聽他和自己說話,趕緊咽下了嘴裏的點心,道:“我沒有意見的。”

楊戩點了點頭,心中卻仍是琢磨,不知寸心又要出什麽幺蛾子。

只是一頓飯下來,花拾安分的很——她可不是正主,哪裏敢不安分呢?每說一句話都要斟酌許久的。反而是楊嬋,總是挑起一些話題,希望兩人能好好談一談。

“好了,我去聖母廟看看。你們且在這裏好好歇息吧。”楊嬋輕輕搖頭,蓮步輕移,便離開了桃花林。

楊嬋一離開,花拾就叫苦不已,眼觀鼻,鼻觀心,端端正正地坐著。

大概是看花拾一直沒什麽動靜,楊戩這才放下心防,問道:“三妹跟我說,三公主病了一場,現下身子可好了?”

這般客客氣氣的話,哪裏像是夫妻之間的對話?花拾感慨,幸好是這樣,否則,自己可是招架不住。畢竟眼前的楊戩絕非她從前遇見的那些渣男,非但不是渣男,還是個有情有義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。花拾琢磨了一下用詞,便道:“我生病的時候,幸好有三妹不計前嫌,照顧我……”

她想,按照敖寸心的性格,這道理,她心裏知道,但是嘴上不一定會說。

左右,她這麽說,也不會讓楊戩懷疑。

果然,楊戩雖然有些吃驚,但絕非是因為她不該說這種話,而是沒想到自己一慣傲慢的妻子會明白這個道理。花拾生怕他再問別的,趕緊道:“二爺,你這次在外,順不順利?有沒有累著?有沒有受傷?”

話語裏透出了不自主的關切,像是這具身子的本能一般。

花拾心中驚嘆,這怕是敖寸心自己最想問的。

楊戩對此倒是沒什麽太大反應,淡淡地道:“無礙。”

看他的模樣,卻是不大想和她深入談話。他大概是不想讓家人擔心,但這樣冷漠疏離的態度在敖寸心的眼底絕對會變質——她甚至還會懷疑楊戩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。

“哦。”花拾輕輕點頭,又道,“我去看看三妹,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,需要我幫忙的。”

說完,花拾趕緊起身離開了。

楊戩望著花拾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

幸而楊戩在華山呆不到幾個時辰,哮天犬便趕來找楊戩,看模樣,似乎是出了什麽大事。那時,楊嬋還在聖母廟,楊戩目光對上附近的花拾,道:“三公主,出了一些事情,我必須離開一趟。三妹那裏,就麻煩你和她說一聲了。”

他頓了一頓,又道:“事情辦完了,你若已經回了灌江口,我便去灌江口找你。”

花拾正想告訴他不必了,讓他慢慢做他的事情。至於她,在華山有楊嬋大美人相陪,才不要去灌江口,一個人孤零零得過日子。不過,楊戩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,騰雲飛上了天空,轉瞬就不見了人影。

其實如果是天庭的事情,楊戩絕對不會那麽幹脆地去做。反而是類似哪裏哪裏有妖怪欺負老百姓了,他會立即去處理。楊戩的事情說多不多,說少不少。但如果他願意,其實還是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伴敖寸心的。

——前提是敖寸心不會一有空就念叨著讓楊戩為天庭效力。

楊戩樂意做的那些事情,在敖寸心看來都是沒必要的。而他不樂意去做的,卻反而是敖寸心所期望的。這就難免導致兩人意見相左,相處也不融洽。

楊嬋處理完聖母廟裏的事情,回到住所不見了楊戩,只有花拾一個人在花樹下綁著秋千。紛紛揚揚的桃花落在天藍色鮫綃紗衣上,落花如雪,佳人如玉。楊嬋輕聲問道:“嫂子,我二哥呢?”

看嫂子的模樣不像是和二哥吵架了。但若是他們沒有吵架,二哥又去了哪裏?

花拾剛剛綁好了秋千,聞言轉身,拍了拍手,道:“你二哥有急事,剛剛和哮天犬離開了。三妹,快來試試我綁的秋千。”

花拾招呼楊嬋蕩秋千,楊嬋便也從善如流。只是不到片刻功夫,楊嬋也露出了一絲難色,道:“嫂子……”

“恩?”花拾見她欲言又止,不禁道,“怎麽了?可有甚麽難處?”

楊嬋嘆道:“原也沒什麽大事。是我華山腳下,有個閨女要遠嫁黑齒國。從此去黑齒國,路途豈止千萬裏?人家求到我的門前,求我保佑他們一路平安。畢竟是我護佑的一方百姓,我合該護著那閨女去黑齒國的……”

她本以為楊戩還在,想著有二哥陪著嫂嫂,自己去辦事,正好讓兩人獨處。可是沒想到,二哥也有事離開了。如此一來,她再拋下嫂嫂一人在華山,可不就沒了情分。想到這兩天,剛剛和嫂嫂緩和的關系,很可能又要出現破裂,楊嬋便一陣無奈。

哪裏知道,花拾聽了,卻是樂道:“黑齒國?!那裏的人牙齒可都是黑的?”

楊嬋沒料到花拾居然關心這個……於是道:“正是如此的。黑齒國在極東之地,其北幾百裏處便是湯谷。”

花拾更是好奇了,心道,傳聞湯谷一片汪洋之中生長著扶桑神木,有金烏鳥棲在神木之上,昔年天帝的十大金烏被後羿射殺了九只。在她目前經歷著的版本裏,玉帝也生了十只金烏,因為昔年玉帝下旨,十大金烏結成金烏大陣,活活烤死了瑤姬,楊戩苦求無效,在母親瑤姬死後,一鼓作氣,用金剛石斧砍死了九只金烏。現在湯谷中應該僅剩一只小金烏了。

不過,在敖寸心的記憶裏,這只小金烏和其餘的神仙有點不一樣。小金烏並不是冷冰冰的沒有感情的神仙,不久前,玉帝令人開天閘,放出弱水,想要活活淹死楊戩,結果楊戩沒淹死,那弱水下凡,一滴變十滴,十滴變一百滴,眼看著就要將人間變成一片汪洋大海,楊嬋拿著應劫出世的寶蓮燈,以仁慈的愛護三界眾生的“情”的力量,將令眾神仙都束手無策的弱水送回天界。也就是這個版本裏的玉帝太過無恥了一些,即便楊嬋做了這等大好事,昏庸的玉帝仍是打算擒拿了楊嬋,對下界的洪災渾然不在乎。此時此刻的小金烏,九個哥哥皆被楊戩所殺,但他還是一路守護著楊嬋,保護她平安,將弱水送回了天河。

雖然根據敖寸心的記憶,她知道金烏長什麽模樣,但是,她仍是對黑齒國與湯谷好奇不已。沒等楊嬋開口,她便道:“三妹,左右我閑著也是無事,不如,我和你一起送人去黑齒國吧!”

楊嬋一楞,不敢置信地道:“嫂子說的可是真的?”

實則送人去黑齒國,不過是幾日的功夫,主要是嫂嫂沒有因此和她生氣,反而願意和她一路相隨,故而楊嬋心中更是高興了幾分。花拾笑道:“自然是真的,只是,去了那裏,我可否去黑齒國與湯谷看看?”

楊嬋莞爾道:“自然可以的。只要嫂子不嫌棄,楊嬋可以陪著嫂子。”

“不嫌棄,我開心還來不及,怎麽會嫌棄?”花拾笑呵呵地道。

兩人商議好了,便即刻啟程。前往黑齒國的途中,花拾閑著無聊,便對楊嬋道:“三妹,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?”

“好。”楊嬋雖然有些奇怪花拾的舉動,但一向溫柔的她並不會拒絕任何一份善意。花拾清了清嗓子,便道:“從前有個富家千金,因父母過世的早,一直以來與唯一的哥哥相依為命。”

楊嬋這時方露出一些好奇的神色來,花拾便繼續道:“哥哥繼承家業,總是忙碌的時辰多,一時就疏忽了妹妹。妹妹獨自一人住在別苑,撫琴弄花。後來,有個落魄的書生倒在了別苑外,妹妹一時好心,就將人救了,那人見妹妹花容月貌,心神晃蕩,傷好之後更不思離去,反而處處纏著妹妹。妹妹小姑獨處,本是個規規矩矩的女兒家,奈何烈女怕纏郎,那書生又是個口才極好的,終於打動了美人的心思。一次兩人幽會,恰被探望妹妹的哥哥撞見,哥哥令人將書生打了一通,轟出府去。豈料適得其反,哥哥的舉動令妹妹更堅定了和書生在一起的心思,兩人於是暗通曲款,等哥哥發現的時候,妹妹已經懷了書生的孩子。”

花拾說完就去看楊嬋反應,哪裏知道楊嬋只是眉頭微微一蹙,笑問:“嫂子是哪裏聽說的故事?”

“卻是在人間的一個戲本子上看到的。”花拾眨眨眼,繼續道:“哥哥萬般無奈,也只能讓妹妹下嫁書生。可是誰知道,那書生原來早在家中就娶了妻子,那妻子也早為書生生了一個兒子。”

楊嬋這才吃了一驚,道:“那書生……好生不知廉恥。”

花拾拍了拍楊嬋的肩膀,心道,這故事版本裏的富家千金正是楊嬋大美人你,那書生自然就是劉彥昌。《寶蓮燈》的故事可沒有影視作品中的那麽美好。劉彥昌和原配的兒子後來做了劉沈香的替死鬼,至於三聖母,自然是被二郎神鎮壓在華山之下。而在三聖母被鎮壓的二十年裏,劉彥昌帶著孩子,樂呵呵地和人間的原配過了二十年日子。後來劉沈香劈山救母,劉彥昌又和三聖母住在一起了。

“那妹妹也是不對的,既然與哥哥相依為命,便應該知道這麽做有辱門風。”楊嬋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和楊戩相依為命的時候,那個時候,他們都只有彼此。雖然那段歲月已經過去,但是,在楊嬋的腦海裏,是揮之不去的。

花拾很欣慰,楊嬋大美人此時此刻能這麽想,將來就算遇到了劉彥昌也一定會有所顧忌。再不然,也會留個心思去摸清楚人家的底。別是狗皮膏藥貼上來,甩不開就接受了人家。

“我再給你講個書生的故事吧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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